一、两相全
满禾即将入江北的前夜,沧歌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燃着红烛灯的房间里正坐着一个低埋着头的年轻女子,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默,她身侧的桌案上整齐的摆放着鲜红华贵的嫁衣服饰,那精致的婚冠安静的躺在一个打开的雕花木盒子里,镶嵌的玉石翡翠随着烛火的摇曳泛出更加凛冽的光点。
那个样子不禁让沧歌想起那把被父亲珍藏起来的重剑,它是用价格高昂的纯金锻造出来的,刀锋锋利无比。有时沧歌会忍不住的想这么好的剑为何要将它封藏,它应该被用在更有用的地方发挥它本身的价值,就比如刺在那些无所作为,只会在金钱利益面前昂首阔步,却在国难之时不施以计策,畏头畏脑的昏君和庸臣们的心脏上。
床前的女子闻声抬头,看清来人后涣散的眼神里泛起了微微的生气,也只那一会儿复又落寂的黯淡下去,半晌才开口说话。
“沧歌,魏韩哥哥是如何说的?”
“他…他说他对满禾你曾经说的话一直做数,他还让我捎一句话给你,再熬些时年,待他登基以后一定将你从江北皇宫救出来,他让你一定要等他。”
满禾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当下不舍与无奈交错混杂浮上面来,她犹如濒死的柳絮一般极轻的叹出了口气,忍不住掩面哭泣,不料她这一哭就难再止住了。
不久之前江魏之战古魏折戟沉沙大败,叫降后与江北签订了一纸条约,江北要求古魏不仅需按时向江北进贡粮草金银,还需将古魏的公主以及最年轻貌美的女子以和亲的名义献给江北皇室,以此来维系两国邦交。
条约上本只需进献一位公主及一名美女即可,可为向江北以表叫降的决心,古魏皇帝私自广选国中所有美貌才情并具的绝世佳人,将进献人数增至除公主外九余人次。
满禾是丞相之女,自小贤良淑德,品行端庄,更是生得玉貌花容,又恰好到了适嫁之龄满禾不置可否的被选入江北的和亲名册当中,而古魏昏君有私心,传闻江北皇帝是个处心积虑阴险狡诈,人面兽心之徒,古魏皇帝不愿将自己的宝贝公主下嫁给这样一位君主受苦,所以他灵机一动当即将满禾册封为公主,封号怀柔,让满禾顶着怀柔公主的身份远赴江北和亲。
沧歌的父亲是古魏护国将军,与满相是世交,所以沧歌便因此缘故与满禾结缘,打小两人亲密无间。满禾是生性温良的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虽满身才情但身子骨却并不大好,从娘胎里带的一具弱体,一些风吹变季时常会让她大病上几场,所以满相平日对她宝贝得紧。
但沧歌与满禾就大为不同了,因母亲早逝,她自小便随了父兄习武,刀枪棍剑耍得是有模有样,后来还被皇帝叫入宫里做太子魏韩的武练,魏皇子极喜习剑,二人便以此结了深缘。
有天,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沧歌擅自的将满禾藏在马车里带进了太子殿,满禾也由此结识了古魏太子魏韩。
也自那一面起,魏韩便成了满禾心中难解的少女心事,离宫的那晚满禾挽着沧歌的手,一张似水般温柔的脸上满是春红,她咪起眼,稍稍的凑近沧歌的耳边小声的说。
“沧歌,太子是我见过在这世上模样生得最好的人!他习武专注的样子啊总让我不忍脸红心跳的,沧歌你说我刚才在他面前表现得是不是有些失态了?”
沧歌听罢先是一愣,随即噗呲的笑了出声,她有意揶揄她,虽然她自个也从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还是十拿九稳的告诉她。
“满禾你这是对太子动心啦!”
未经世事的满禾面上更红了,羞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痴痴的发笑着。
“沧歌,你有对谁动过心吗?”她问。
“没有啊,而且今后都不会对任何男人动心的。”
“为什么呀?”
“是归尘寺的老方丈跟我说的,每回去求签他总对我说相同的话,他让我不要触碰情爱方能安度一生。”
满禾点了点她的头笑话她“我知道你一心想继承沧琅将军的衣钵成为古魏最厉害的女将军,但如若有天你动了心,便知晓我此时的心情了,知晓这种动心的感觉。”
满禾说这番话的神情,令沧歌都不由的看呆了,话本上常说的少女怀春深大抵就是如此吧,沧歌深知满禾已然将魏韩放进了心底。
“动心是什么样的感觉?”她问她。
“嗯……是幸福的感觉,甜甜的,比麦芽糖还甜。”
自那以后,沧歌便明白了满禾的心事,时常以做太子陪练之便将满禾偷偷带进皇宫,虽然知道这样很冒险,一旦被发现未经许可私带外人入宫并出入太子殿是要治大罪的,奈何禁不住满禾的痴求,沧歌只好总变着法的将满禾带进去又带出来。
彼时的三个人,沧歌同魏韩武刀弄剑,满禾就坐在淮树荫下奏琴,想来当时还稚,三个人的友谊从不分地位阶级差距,依旧要好非常。魏韩总说宫里的人都势利,从来没有干净的心思,皇子公主间也时常尔虞我斗,更别说那后宫了,他说满禾和沧歌同那些人不同,他更愿意与她们呆在一处。
可纸终究还是有包不住火的一天,一次侍卫发现了藏在马车中的满禾,风风火火的将她俩压入公殿,不管沧歌如何苦苦解释乞求原谅,可皇帝还是一挥手无情将她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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