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在北方,对雪也没那么稀罕。
“不是给你做了新衣服?怎么不见你穿?”
“那衣服……料子太好了,奴婢不舍得。”
文延之无奈道:“明日就穿上!”
小溪哎了一声答应了。
“郎君小心!”小溪见文延之进屋时一个踉跄,忙上前扶住他。
“你在屋中稍坐,奴婢给你煮点绿豆醒酒。”
文延之道:“不用了,我要躺一会,朱先生应该要回来了,廊下有剩余的菜,你们若喜欢就捡着吃点,若不喜欢就自己做一些。”
小溪应了,将文延之扶到床上。
文延之只咕哝了两声,就发出了鼾声。
小溪并没走开,而是趴在床边看着文延之,她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一个主人。
她望着文延之的脸,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文延之的脸上,昨日淤青犹在,加上醉酒的红,整张脸上五颜六色的。
休息了两日,文延之才终于恢复了过来,宿醉实在太可怕了。
这两日里气温一日暖过一日,像是上天前些天忘记拨动季节的表盘,如今想起来了,只能猛拨几下。
这日他正在与朱肜聊起慕容垂,朱肜对于慕容垂的反秦自立深恶痛绝,每次提起恨不能这就拍马到邺城将慕容垂杀了。
“当初王猛用金刀计意图让苻坚杀了慕容垂,可苻坚依旧赦免了慕容垂,以至于此,倒也怪不得别人。”文延之品着茶笑道。
“陛下仁厚难道就是臣子谋反的理由吗?”朱肜反问道。
“唔……当初苻坚兵败,独慕容垂的兵全,其它慕容都劝他杀了苻坚,他不仅没听,反而将手中兵马尽数交给了苻坚,也算还了往昔恩情了……”
“若是臣子有还恩之说,那天下的有功之臣皆可自立!郎君今后也敢用这样的下属吗?”朱肜斜睨着文延之,冷声道。
文延之嘿嘿笑道:“其它不论,反正慕容家的人,我是一个也不敢用的。”
这一家厉害是挺厉害的,可是全员反骨仔……
“小溪,你没事来来回回晃什么?”朱肜见小溪又从他们身旁施施然走过,如此往复多次了。
“郎君……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同吗?”小溪停下脚步,张开两臂,两只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文延之。
文延之往四周看了看,道:“雪化了?”
“不是!”小溪顿足道。
“她穿了新衣服。”朱肜眼帘低垂,老神在在地道。
“啊……”看着小溪一副快夸我的神情,文延之干笑两声道:“挺好看的,挺好看的……”
对于这两句敷衍的夸赞,小溪显然不太满意。
“那个……我再想想……”文延之实在不忍辜负这一双有着纯真期待的眼睛,只得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听到这句话,朱肜白了一眼文延之,心想你拿毛诗里的句子来糊弄这小丫头。
小溪则俏脸微红,不觉将一双手藏在了衣袖里,低声道:“郎君是在说奴婢吗?”
她的手虽然没有干过粗活,可也算不上柔荑。不过其它倒是大致对得上,毕竟十四五岁的女孩。
“小溪不喜欢?”文延之心想,要是她不喜欢,自己再重新想一个,这个可能夸张了一点。
“喜欢,喜欢。”小溪忙道,然后提起裙摆跑进了室内,转而端着笔墨纸砚出来了,道:“郎君写下来,写下来。”
文延之老脸一红,他的字在这个时代可没有丝毫收藏的价值。
“朱先生,劳你来写。”文延之试探着问道,朱肜的字比他的漂亮多了。
“不写。”朱肜丢下这句话,起身走入了内室,他才懒得掺和这事。
“郎君,你来写……”
小溪勤快地磨好了墨,将笔恭敬地奉给文延之。
文延之只得接了过来,道:“我的字太差了,可不准放在显眼的地方,免遭人嗤笑。”
其实他想说,以免自己的字连累了千古名句。
小溪笑吟吟地道:“奴婢会好生保管,不让别人看到的。”
“那倒也不必……”
文延之拉开架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这二十八个字写得好看些。
小溪拿过那张纸,细细的吹干上面的墨迹,笑吟吟地道:“郎君,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诗句好吗?有些奴婢不太懂。”
听了文延之的逐句解释,小溪面红耳赤,最后抱着那张纸就跑回了房间。
文延之望着空空的院落,他举起手里的茶,叹息道:“今日是二十七日了吧,桓冲病死的消息应该快传到建康了。”
二月二十七日,原本就患病的桓冲,因淝水之战之前对朱序和谢安的不信任而愧疚,以致病发加重而卒。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建康,满朝皆惊。
桓冲的死,宣告长江上游的桓氏再也不可能和长江下游的陈郡谢氏相抗衡了。
桓氏众人自然忧心忡忡,可是谢安谢石,乃至司马曜司马道子,也是满心忧虑。
其它门阀更是翘首观望,他们想知道,谢安会不会如王敦、桓温故事。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荆州刺史这个职位上。
如果谢安让功名赫赫的谢玄出任荆、江两州刺史。
那么自此以后陈郡谢氏就彻底掌控了长江上下游,也就控制了整个朝廷。
当然历史上的谢安是将荆州还给了桓氏,一方面是他没有那种野心,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抚桓氏,以免生变。
文延之则让小溪备好衣服,他知道,就在这几日,一直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自己将会被启用。
对于谢安的退让,司马道子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而立功却未受赏的自己,将成为司马道子从谢氏手里夺权的绝好工具。
果然,就在三月初一这日,有琅琊王府的使者敲开了文延之小院的门。
那人对文延之道:“琅琊王将在两日后上巳节这日,在东郊清溪别墅园中举办欢宴,请文延之伯长前来赴宴。”
文延之躬身应了,那人才转身上马离开。
小溪听了欣喜道:“郎君,小溪没听错吧?是琅琊王要宴请你吗?”
“是啊,不过那日的人应该很多。”
又一个上巳节,文延之想起了自己去岁在京口河边啃锅巴,一晃已经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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