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天空很晴朗,只有几朵白云在缓缓移动着,像几团刚弹松的棉絮。孩子们在操场中尽情的嬉笑着,护理人员盯了一会就不再关注,走进楼道中。
王薇薇坐在操场的角落,呆呆的摆弄着洋娃娃。
就在这时,一只小胖手突然抓住了洋娃娃,用力一拽,竟然抢了过去。小胖手的主人就是这家福利院的孩子王,已经13岁了。因为身体胖,显得很壮实,年龄又偏大,所以小孩子们都怕他。
而我目睹了这幕后,也凑了过去。胖子的手死死攥着洋娃娃,说着什么,而王薇薇两只手握着娃娃的腿,正吃力的拽着。
胖子见她不理自己,似乎觉得有些抹不开面子,气急败坏的一使劲,把娃娃扔在了地上,王薇薇失去平衡,踉跄的跪在了地上。
其实,事情到这里应该就完事了,大家都是苦命的孩子,而且对面只是一个女孩,还想怎么样呢?
看得出来,胖子本想就此罢手的,但当他看见一个如此精致的女孩跪在他面前,并且任意而为的时候,他的眼神变了,似乎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眯着眼睛盯着王薇薇,把娃娃踩在脚下,来回碾压,他的动作很慢,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王薇薇好像很着急,跪着移动到胖子的脚边,努力拉扯着他的腿。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胖子的腰,想把他搬倒。
胖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马上稳住了身体,任凭年幼的我在那里瞎使劲。
他并没有立刻动手,似乎刚刚清醒过来,懊恼的看了一眼王薇薇,有些愧疚。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缓缓把目光挪到了我的身上。
战斗结果不言而喻,我被胖子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毕竟我只是一个瘦弱的六岁孩童。但从头到尾,我都不曾放开胖子的腰,无论如何痛苦,既笨拙又固执。
事后我们被大人严厉教育一番,并惩罚我们三天没有零食吃。我和胖子顿时后悔至极,脑海中浮现一副画面:人们欢快的吃着香甜的零食,自己在一旁瞪着眼睛,流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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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孩子们在游戏室里自由活动,我一个人坐在墙边,盯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这时,王薇薇默默走了过来,坐在我的边上。也不说话,就这样安静的坐着,自顾的摆弄着那个更加残破的洋娃娃。
过了一会,好像有什么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我有些奇怪,摊开手心一看,是颗糖果。每个人每天只会分发一颗糖果,这是她今天的零食。
这是第一次有小孩送我东西,我内心泛起涟漪,这种感觉让我很陌生,有些悸动,我顺手剥开糖纸,扔到嘴里。
“真甜……”我自言自语道。
她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摆弄着娃娃,只是,动作轻快了许多……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外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两个孤僻的影子紧紧挨在一起,藏在了地板上的斑斑驳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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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我主动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的把娃娃从她手中拿了过来。她身体一震,抬头看到是我,又放松下来,歪着头看着我,似乎在询问。
我也不说话,从兜里拿出针线就开始缝了起来,我缝的很慢,很仔细,她看的也很专注。
缝好后,我把娃娃放回她的手中,摸了摸她的头。她呆呆的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我读不懂。
“哥哥……”她糯糯的说道。
一种陌生的感觉向我袭来,有些躁动,有些温暖。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我,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
就这样,两颗冰冷的心渐渐靠在了一起,我多了一个朋友,她多了一个哥哥,红尘作伴,形影相依。
胖子再也没有欺负过王薇薇,看她的眼神总是很躲闪。也没有再找过我的麻烦,他对我似乎有些另眼相看。
每天我们都坐在一起,一起吃着饭,一起看着窗外,偶尔她也会聊些往事,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牵住她的手,然后静静的听着。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很久……直到那年夏天,我才发现原来不过梦一场,就像美丽的泡沫般,一触即破,那一年,我们8岁。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醒夏深。起床洗漱完,就去了王薇薇的房间,开门的是一个高挑的女孩,白了我一眼,她已经习以为常,告诉我薇薇早上就被院长叫走了。
直到中午,护理员突然找到了我,把我带到了院长室。
进房间时,看见院长坐在会客的沙发上,而另一面,坐着王薇薇。她今天打扮的很漂亮,扎着马尾辫,穿着公主裙,肌肤似雪,微微隆起的胸脯,嫩藕般的小腿,像童话里的灰姑娘。
而她的旁边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文质彬彬的正和院长说着什么。
院长对我说,王薇薇已经被领养了,即将离开,是她说想最后见我一面。
我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又觉得理所当然。我表面若无其事,但其实心如刀割,我知道绝不能流泪,绝对不能。
她显得很平静,只是静静的望着我,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我站在那里,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们相顾无言。
院长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任先生,您带着薇薇出发吧。”说完,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帮他打开了房门。
任先生轻轻的“嗯”了一声,站了起来,看向王薇薇时立刻露出了一抹笑容:“走吧,薇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个中年男人的笑容,邪气凛然!并且,看向王薇薇的眼神,充满了贪婪。
年仅8岁的我,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非常糟糕,但我又能怎么样呢?
王薇薇走出门口的那瞬间,回头望了我一眼,流下了一滴眼泪。
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站院长室里,久久无言,如一尊风化的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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