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是怎么知道的?”刘靖儿在惊喜之余,不由得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刘协为了陷害我煞费苦心,洛阳城应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才对。”
不止他好奇这个问题,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骚动起来,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大殿上蔓延。
刘协咽了口口水,面如死灰地问道:“各位可有什么良策?”
刘备率先答道:“陛下不必惊慌,唤他前来觐见便是!我这两位义弟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区区张济,翻不了天!”
“啊呀,刘将军说得有理啊!”
“关、张之勇,虽项羽在世,莫能比也!”
各位朝臣吃下了定心丸,气氛又活络起来。他们之中,唯有王允心里向着刘靖儿,怎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看着他们脸上的丑态,刘靖儿回想起李傕、郭汜兵临城下时他们惊慌的表情,两相对比之下,活脱脱一出人间喜剧。
“不知李傕、郭汜围城之时,两位将军的万夫不当之勇怎么没有施展出来,反倒要靠郝昭和胡车儿力挽狂澜呢?”刘靖儿心里对刘备三兄弟的背叛恨之入骨,此时有了张济撑腰,说起话来更是毫不留情。
关羽、张飞的脸都是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垂下头去,默不作声。
“宣张济进殿!”刘协被这尴尬的气氛弄得浑身难受,急忙开口说道。
不一会儿,张济昂首阔步走上殿来。他先是向刘靖儿点头示意,而后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下官此来,是有重要情况禀报。事出突然,请陛下见谅!”
他话里的内容虽然客气,但语气却异常严厉。这不只是因为他对刘协与刘备等人的密谋感到不屑,更是因为在李傕、郭汜之乱后,皇帝的声威已经跌落到谷底,手里有兵的张济自然不会怵他。
“张将军有何要事,直说便是。”刘备答道,他早就看穿了刘协背后重拳出击,人前唯唯诺诺的本质,索性主动当起了传声筒。
张济大声说道:“关于上党王不是先帝子嗣的传言,实属小人构陷,上党王是冤枉的!”
他这话一出,瞬间引爆了朝堂。其实,各位官员虽然因为免奴为民与刘靖儿结仇,但他们也觉得刘靖儿是张角之子一事太过不可思议,只是因为皇帝刘协言之凿凿,而他们自己也乐得见到刘靖儿落魄,所以才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不去较真。这时,他们见张济主动挑起变故,便也都嘀咕起来。
刘备笑道:“这便怪了,关于刘靖儿身世的真相,是孝灵皇帝亲口告诉当今陛下的。陛下,你说是吗?”
刘协点点头,说道:“确实是父皇亲口告知于朕。”
张济听了他们的话,微微一笑道:“照理说,圣上的话,咱们做臣子的不该不信。只是下官听到流言,说陛下是嫉妒上党王立下奇功,所以加以陷害,想挫挫他的锐气,不知可有此事?”
“一派胡言!”刘备的脸色沉了下来,“市井流言,怎么能当真?”
“传得有鼻子有眼,不容人不信呐!”张济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为了让天下人心服,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刘备问道。
刘靖儿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张济接下来想做什么,但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张济正在把刘协这伙人往坑里带。
张济朗声道:“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陛下说上党王不是先帝子嗣,请拿出证据来!”
“呵……”刘协纠结了半天,现在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这种涉及皇室内部的机密,父皇自然不会跟别人提起。现在他已经离世多年,朕去哪里找证据?反过来说,张将军认定刘靖儿是先帝的儿子,又有什么证据?”
“我当然有!”张济大笑起来,“陛下可还认得此人?”
他一挥手,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儿就一路小跑着上了殿。
刘协呆呆地盯着这个老头儿看,越看越觉得奇怪。照他的身段和步法来说,如果不是在宫里呆了很多年的老人儿,是做不到这么标准熟练的,可这人一脸的花白胡子,看起来都快六十岁了,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老头儿气定神闲地与他四目相对,笑着说道:“陛下不记得老奴了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把揪下粘在下巴上的胡须,可能是用力过猛的缘故,他的下巴上立马出现了些小红点。
“张让!”刘协跳了起来,碰得面前的木案咣啷咣啷地翻下了台阶,“你还活着?”
“老奴感激陛下惦念。”张让笑道,“老奴侥幸从董卓刀下逃得一命,本该隐姓埋名,老死他乡,若不是今天有万分要紧的事,是万万不敢前来打搅陛下的。”
“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出自灵帝刘宏之口的这句话,足以彰显昔年张让在宫中的影响力。登基之路颇不顺利的刘协在年少时,一见张让的面就会瑟瑟发抖。虽然如今他们的地位有云泥之别,但这种从小就深深根植进骨子里的恐惧,还是让现在的他脊背发凉。
张让见刘协一言不发,便转身面向百官,大声说道:“对上党王的身世,当今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可以作证,上党王确实是孝灵皇帝的儿子!”
他这话一说出口,大殿之上立刻噤若寒蝉。官员们心里明白,这场足以影响大汉朝往后三十年气数的朝堂之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你有何证据?”刘备的心里也开始打鼓,但他毕竟是个有大局观的人,自信官员们都反对刘靖儿,而京城的军队也都已经由自己的两位义弟接管,因而还是能够沉着应对。
张让不去理他,眼睛却径直望向了刘协,坦诚地说道:“陛下,老奴接下来所要说的话,会牵扯到孝灵皇帝身前旧事,难免惊动梓宫[1],所以老奴需要陛下明示,这些话我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1]皇帝、皇后或重臣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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